The National 邁入第二十年的的第八張專輯

Again, they’ve created the picture that’s worth a thousand words using just five.

是聽完專輯腦海中第一句浮現的感想,和過往的 The National 有很大的落差 but in a good way,同時也替樂團出道的二十週年寫下另一個里程碑。除了長達1小時的專輯外,樂團也和導演 Mike Mills 和 演員 Alicia Vikander 合作了一部 30 分鐘的微電影,用 The National 的音樂替沒有對白的影像說故事。

I Am Easy To Find 直搗你我心中都需要被看見的渴望

在介紹音樂前想先推薦這部和專輯同名的微電影《I Am Easy To Find》。由 Alicia Vikander 一人用毫無變化的外觀來詮釋從出生的嬰孩到逝去前的老年狀態,細膩的表情和肢體演出以及在黑白影像中那強烈的情緒渲染力,會讓你想起許多不小心隨著時間遺忘的重要時刻。

導演 Mike Mills 的敘事能力也是讓人深深著迷的黏著點之一。有看過《20th Century Women》一定知道他對人物刻畫和影像畫面的堅持,而這兩項元素也在《I Am Easy To Find》以黑白兩色所呈現的畫面中更細膩、更加被放大檢視。

電影採用 The National 新專輯中的七首歌曲,和專輯正式發布後的版本有所不同,有些趨近完整、有些則是 demo期的產物。導演在某次專訪中提及樂團在歌曲編排上給了他很大的彈性,才能完成這部用音樂打底的影像作品,一部在人生的任何時刻觀看都會強烈 resonance 的作品。

縮小本我的存在感,任由感官盤旋於高峰和低谷

這張長達一小時的《I Am Easy To Find》專輯應該算是 The National 有史以來最 not-the-national 的專輯了吧!

歌唱主體不再以主唱 Matt Berninger 具有強烈個人特色的嗓音為中心,除了找來 David Bowie 長期的御用 bass手 – Gail Ann Dorsey 合作外,也邀請許多知名女性創作者 (如:Lisa Hannigan, Sharon Van Etten 等人) 獻聲演唱,並跨界和 Brooklyn 青少年合唱團合作,拼湊出與以往截然不同的 The National 世界。

器樂部分也隨著專輯的歌曲行進不斷的變換 lead,除了樂團一貫的樂器配置依舊迷人外,多首由鋼琴擔任器樂主軸的曲目更是將變化多端的情緒展露無遺。擴大的管弦樂配置,甚至有13支小提琴加入,聽來卻不讓人覺得擁擠喧雜 (當然還是有幾首歌曲對我而言配置有點過多,例如 〈Where Is Her Head〉),編曲的流暢度讓不同聲線在最合適的時刻說故事,不慍不火的盡責扮演自己的角色,是張能隨著時間遞嬗來詮釋心境轉變的專輯。

時間是最溫柔的殺手:Not In Kansas

這首應該算是專輯中最貼近主唱 Matt Berninger 本我的一首作品,對人事已非的家鄉最內斂的緬懷。”Not In Kansas” 是引述電影《The Wizard of Oz》,Dorothy 第一次抵達 Oz 王國所說的話:”I’ve a feeling we’re not in Kansas anymore.”。

離鄉背景的遊子都必定有過數次這樣的掙扎:拼命抓緊和過去連結的繩索不願意放手。也許是某首 R.E.M. 的歌曲、也許是電影教父中的某段場景、亦或是過去無法達到父母期望的那抹勉強擠出的微笑。

Begin the begin, over and over.
I am not in Kansas, where I am, I don’t know where.

這首作品和前陣子參觀的展覽「查無此人—小花計畫展」所傳達的概念莫名的契合,都在探討那些因為追逐時間而逐漸從身邊消失的那些珍貴的瞬間。擷取一段由方序中所撰寫的文宣當中的一段話:

我們起初憂心忡忡、尋尋覓覓,世界那麼大,找不到能夠一起回家的那個人;我們變得失魂落魄、奮不顧身,找到了自己,卻找不到可以一起回去的那個家。我們等到了可以一起回家的那個人,找到了可以回家的那條路,可是卻再也回不到那個家。我們找到了彼此,卻成為了各自的異鄉人。

除了很愛 〈Not In Kansas〉 敘事行進的歌詞,歌曲中有兩段由 Gail Ann Dorsey、Lisa Hannigan、Kate Stables 三位女性所演唱的段落,像是從遠方輕聲傳來的輕柔哼唱,在歌曲最後似乎又帶領自己回到那個最無憂無慮、最終於本我的時刻。就如同這句由 Matt 所演唱的詞一般,過去所成就的也許不是最佳狀態的自己,但隨著時間流逝,選擇釋懷似乎是和自我和解最好的出口。

Now I’m reading whatever you give me.
It’s half your fault so half forgive me.

請聽這首在人事已非中尋求熟悉感的〈Not In Kansas〉:

當你看見我,請深深地擁抱我:Quiet Light

第一次聽到副歌的歌詞後就哭得一塌糊塗,到底為什麼要假動作用輕快節奏的編曲來欺騙我的眼淚……

I’m learning to lie here in the quiet light
While I watch the sky go from black to gray
Learning how not to die inside a little

耳朵很尖的人一定有發現〈Quiet Light〉背景反覆出現的合成器旋律也曾在上張專輯的歌曲〈I’ll Still Destroy You〉中出現,鬼魅般的增添了許多不確定感。然而這還不是最讓我驚豔的部分,副歌裡穩定的鋼琴和弦和近乎刺耳的兩條提琴旋律線,交錯出複雜且難以定義的情緒。尤其是最後的中提琴旋律,在早已習慣孤獨的旅途中,給予了一個深深且溫暖的懷抱。

請聽這首陪伴你度過數個看日出清晨的〈Quiet Light〉:

請協尋在人生路上迷路的本我:I Am Easy To Find

〈I Am Easy To Find〉應該算這張專輯的轉捩點,專輯後半段比起前半段多了更多實驗性的元素。歌曲的行進速度應該介於 Larghetto和 Adagio 之間,相較於專輯的其他曲目稍顯平緩。

前半段音樂中以每兩拍為循環的類心電圖儀器的聲響,後半段則運用弦樂和銅管樂器持續營造出遼闊且似乎看得到終點的氛圍。歌曲最有記憶點的部分並非器樂配置,而是近乎 duet 男女參半的人聲行進,Matt 的聲音如同影子般的在女主唱和和聲之間徘徊,若有似無的在回應曲名〈I Am Easy To Find〉所需要的長時間的等待。

微電影裡也有採用這首同名單曲,使用的時機點是在女主角兒子即將上大學的片段。「自我」的本質也許很淺顯易見,但「本我」卻是難以定義且紊亂的,如何在自我中呈現富有意識的本我卻不失社會規範,我想這是每個人一輩子需要學習的課題。

There’s a million little battles that I’m never gonna win, anyway
I’m still waiting for you every night with ticker tape, ticker tape

請聽這首急需協尋的本我〈I Am Easy To Find〉:

請問你有看見羅蘭嗎:Rylan

The National 鐵粉應該都會對〈Rylan〉有印象,這首歌的歷史甚至早於2013年所發行的《Trouble Will Find Me》專輯,於2011年第一次在樂團的 Live 出現,同時也應該是《I Am Easy To Find》專輯裡最 the-national 的一首歌曲。

輕快的節拍開啟了尋找羅蘭之旅,用低頻的撥弦樂器踏出了漫長旅途的第一步,在各種行進迅速的聲響中似乎都能看到 Rylan 的影子,但他們都不是我們要尋找的羅蘭。bridge 的提琴和16分音符的合成器節奏是整趟旅途中最接近羅蘭的時刻,看到羅蘭呈現灰階的絕望眼神、試圖說些加油打氣的話卻無功折返的瞬間,旅途最後是否有成功尋回羅蘭我們無從得知。

那個妳我身邊都存在著的那個內心深處需要被關注的 Rylan,也許正盯著自己的尋人啟事,認為自己堅強的能夠撐起整個世界的羅蘭,其實正在等待著對的人說出那句內心一直需要的「你辛苦了」。

請聆聽這首你我身邊都可能存在著的朋友〈Rylan〉:

最遙遠的距離是,你曾在眼前而我卻錯過你:Light Years

維基百科對光年的定義是:「用於天文學中,是用來量長度很長的距離,如太陽系跟另一恆星的距離」,如果以客機每小時885千米的時速,1光年需要 1,220,330 年才能抵達。如果用如此遙遠的距離單位來衡量生命,人的一生只不過是低於百分之一的存在罷了。

Everyone was lighting up in the shadows alone
You could’ve been right there next to me, and I’d have never known

短暫人生中所存在的那些後悔或滿足的片刻,在光年的衡量指標下也許看似為不足道,卻是需要被深深擁抱著的彌足珍貴的回憶,千萬不要等到失去才懂得珍惜。去年有個對我非常重要的朋友離開到了更好的地方,一直無法接受這個事實的自己,在第一次聽到〈Light Years〉後失眠了一整夜,才真正認知到已經無法在這段人生中見到他的事實,過度真切也過於痛苦,到現在還是無法坦然的談論任何有關他的事。

希望你心中沒有和我相同的懊悔,如果有的話,請抱持著 “You could’ve been right there next to me” 的意念,只是自己無法用人類的感官去感受罷了。

Everyone was lighting up in the shadows alone
You could’ve been right there next to me, and I’d have never known
And I would always be light years, light years away from you
專輯在〈Light Years〉坦然的苦味中緩緩走向終點,如同微電影中最後一句旁白 “Her sons’ hand”,稍縱即逝卻也帶著需要的溫度,和代表世界繼續運行的孩童嬉戲的笑聲繼續下一段旅程。那些所愛的以及愛你的,終有一天會重逢,一定會的。

請聽這首向逝去的曾經道別的〈Light Years〉:

《I Am Easy To Find》這張專輯我願意給 8/10,實在有太多情緒需要好好整頓,如果你也有想與我分享的故事,歡迎透過任何方式聯繫我,也許無法給予任何富有建設性的意見,但我非常願意傾聽。

謝謝耐心讀完這篇文章的你/妳,如果能帶給你們任何一點正面的能量,我會非常非常非常的感激。能夠把自己從 The National 所獲得的力量傳遞下去,是這篇文章產生的主要原因。
Stay tuned,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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